党办院办 陈威华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整个屋子就剩下我与外公两人，外公吧唧吧唧抽着自制的土烟，烟雾缭绕。春天，乍暖还寒，我和外公围着一口大锅烤火，大锅里煮着猪食，热气迷漫，沸腾的猪食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夹杂着外公的烟味，让人有一种快要窒息的难受。外公弓着身子，沉默不语，烟仿佛粘在手中，抽完一支，继续用三舅的高中课本里的纸卷另外一支，不间断地，仿佛屋外下不停的雨。而我呢，蹲在炉子旁，一双小手放在那口大锅的边缘，一会从窗户往外望雨，一会又聚精会神地望着外公卷烟、抽烟。

“外面的雨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地下个不停？”我终于按捺不住地问到。

“天老爷从来不无理取闹。”外公简短地回答，同时，他也半仰着头望向窗外。

“怎么不无理取闹？我们不是要去给老外公老外婆他们扫墓吗？雨一直下个不停，我们怎么去？为什么下雨了还去扫墓？”我迫切的问了一连串问题。

“是的，等会就去，你舅舅他们出去买纸钱、花、酒和鞭炮了，等会就去。”外公回答，“清明节下雨才是正常的，这是一年中从阴转为阳的转折点，吐故纳新，春天就要开始了，所以雨才下个不停。至于为什么要扫墓，”外公继续说到，“那是去看望他们，给他们一些酒喝，一些钱花。”

我充满疑惑地凝望着外公，他竟然能欣然接受这让人厌烦的雨，而且还要为其正名为“吐故纳新的转折点”。虽然当时我不懂得外公的话，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清明时节雨纷纷”，正是这雨纷纷，才能给人以肃穆感，若是哪一年扫墓时出现了太阳，反而会觉得少了一些气氛，觉得是一种残缺，是不完整的；正是这雨纷纷，更象征了扫墓者的一行行泪水，此情此景，也许更能给逝去的灵魂多一丝慰藉。外公说天老爷从来不无理取闹给了我一种敬畏，那是一种充满了生活经验的哲学，一种知天命而后得的阅历。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回想起那一个晌午在外公家里的那一幕，突然有一种淡淡地惆怅感。现在外公也已近人生的最后旅程，乌黑的头发早已被岁月染成了苍白。对于外公所说的为什么要扫墓，我认为那是自古以来的习俗，而所谓“看望他们”对于很多人来说，也仅仅是一种面对遗风的惯性行为。有多少人在扫墓时带着一颗虔诚而悲戚的心，不得而知，可是，我更愿意相信这种惯性行为是一种祭祀，一种回归，一种缅怀。

在浩瀚苍茫的宇宙里，人的一生稍纵即逝，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扫墓是让我们珍惜眼前人。在清明的墓碑前，“祭如在”，怎能不将无限伤感情怀抒发？那一段段回忆和着这湿漉漉的雨水，连成一片隔着时空的融洽，这不仅仅是宗脉的延续，更是让我们孝顺和赡养白发老人。唯有此，才能在四月的某个雨天，站在一个个墓碑前，慎终追远，带着一份虔诚和悲戚为逝者捎上祝福，也唯有此，才是对传统清明的最佳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