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 肖芳

 

    年少时陪母亲进医院做了一个手术，那是记事以来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医院着白大褂的大夫们——冷峻深沉，儒雅而坚毅的背影满是智慧，令人景仰。护校毕业后，我有幸成为了一名手术护士，每天与外科大腕们同台开胸剖腹、救死扶伤，深切感受到医者神圣的同时更惊叹于他们踩着生命旋律的惊心及艰辛。

    见识刀尖舞者。我院有一位关节教授，技术精湛，手术做得如行云流水，一台接一台敏捷利索，干净漂亮。事实上他的声望也深受市民的好评和同仁们的敬仰，我们手术室里的小护士就更如神一样景仰他。每个手术步骤他都成竹在胸，手术顺利完成几乎是水到渠成。在我们看来，做手术于他而言是手到擒来之事。可每次手术后他的衣服都会被汗水全部浸湿，出汗量不亚于在烈日下辛苦劳作的农民。起初我很纳闷：为什么在空调下手术医生还如此大汗淋漓，那手术刀可都是极其精致轻巧的呀。随着工作阅历的增长，我逐渐明白，手术刀尽管轻巧，系着的却是病人宝贵的生命。因为敬畏生命、珍惜生命，手术刀每个毫米的移动术者都斟酌再三、谨慎对待，无不凝聚着握刀者的知识、智慧、勇气和医德。差之毫厘缪之千里，刀尖上的舞者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见证大医精诚。一天下午，本来两个小时的手术却做了整整一宿，从晚上7点到早上7点，整整12小时。作为手术室护士，通宵达旦做手术本是常事，但这一个通宵让我们见证了什么叫大医精诚。记得那是一个常规手术，泌尿外科教授在手术收尾时发现病人的肾血管回流慢，找原因发现此病人的肾血管先天异常。作为此领域的专家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非常特殊的病例。按常规医生先找病人家属沟通，告知其肾血管先天发育异常，建议切掉这一侧的肾以免术后肾坏死再次手术。病人家属理解病情签署了手术同意书。一切准备就绪后，主刀大夫却犹豫了：如果能保住肾脏，对病人的意义可是非同一般啊……可如果失败了呢，主刀者很可能有吃官司的风险。经过思考，主刀大夫决定一试。他绞尽脑汁，在手术台上试用了很多扩张血管改变血流的方法。凌晨两点多，还在手术的他又亲自打电话求助此领域的国内权威专家，半夜被电话骚扰的权威教授们不但没抱怨，而且诚恳地提出了宝贵的意见……后来，病人的肾脏如愿被完美地保留下来，病情稳定，并很快康复。我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并深感安慰。尽管一宿的忙碌和高度紧张令手术团队的每个人都心力交瘁，但它终于换来了健康的生命，值！事后我私下问此教授，如果手术失败怎么办？他很真诚的说：真的那样我也无愧于自己的良心了。无愧于自己的良心——理由如此简单，却已足够。这件事过去好几年了，这句话却时常在我耳边回响，掷地有声，指引我前行的方向，对他的那份敬仰之情也长留心间。

感受医者仁心。记得上班第一天，跟着老师上台一台剖腹探查手术，打开病人腹腔后突然感觉手术室里气氛不对，空气似乎被凝结，大家一言不发地陷入沉默——原来这个年轻的病人胃上长了一个恶性肿瘤，且全腹腔弥漫性转移，手术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当时，做为新人的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理解大家表情严肃凝重的缘由。后来很快明白，这是医生们面对生命消逝却无力回天时的无奈、痛苦与悲哀。人们不会了解，他们看似平静、淡定甚至冷漠的外表下内心的压抑、痛苦甚至绝望！医生必定不是冷酷无情的，相反，他们甚至比常人更加敏感多情。看过太多生离死别，为了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理智，为了更好地挽救下一个生命垂危的患者，他们只能保持一种假装的冷漠，把自己敏感的慈悲与内心的煎熬深深地隐藏。

习惯无私奉献。那年非典来了，那是一场生死之战。人们人心惶惶，可医院里都是热血沸腾的要求上前线战斗的医务人员。作为专业人员，其实他们更明白病毒的可怕，也各自有老人和小孩要照顾，但大家还是义无反顾，前赴后继。对于个人利益，他们无暇顾及，他们只知道，前线有人倒下了，就得有人补上去，这是他们的职责与使命！每年，医院都要面对这样一两场战役：禽流感、手足口病……每次都是铺天盖地的病人来了，医务人员责无旁贷地顶上去，治疗深受病痛折磨的患者，安抚焦虑不安的家属。“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大家都已经习惯，习惯于将委屈与牺牲留给自己，把健康和幸福献给群众，只为生命之花绚丽绽放，只为实践一切为了人民健康的庄严承诺！

    默默承受艰辛。今年春节我值班，年三十晚上，手术室里所有手术间灯火通明，街上烟花绚丽，手术室里的通宵达旦。那一晚，我们一个骨科大夫收了10个病人，这10个病人有些当时就手术了，有些还要完善检查择日手术，10个新病人的管理足以令这个医生忙碌一整个春节假期，还没算上春节其他值班时间收的病人，所以这个春节对于一个骨科医生来说，工作量比平时多得多，能圆满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就万幸了，何谈休息？初四那天我去手术间接班，跟手术台上神外主任问候一声“新年快乐”，他却回应一声苦涩的长叹，我诧异。后来得知，这个春节，神经外科非常忙，科主任带着全科室人员一直在加班，糟糕的是还遇上了一起医疗纠纷，那病人家属不走正常途径，每天都在病房吵闹，扰得医务人员心神不安。我明白了那主任一声长叹后的苦衷。但不管多么艰难，他仍然要尽力救治病人，这是刻在医者心里的责任。

上个周末，我陪熟人去医院看病，上午九点来到心内科门诊。天啦，诊室里挤满了病人。人群包围圈里的医生额头冒着汗珠，在和一个操着方言的老大娘困难沟通，周围不停有人催促。住院部总没这么忙吧？我忙带人辗转到住院部心内科医生办公室，只见满办公室的医生们都在匆匆赶手头的工作，让我不忍心打扰。最后我弱弱的打断了一位平素关系不错的医生的工作，请他帮忙看下我朋友的情况。他问病史下诊断后却找不到写病历开医嘱的电脑……我的朋友不可思议的感叹：你们医生连星期天都这么忙？其实，周末假期对医生来说真的是形同虚设，甚至很多时候假期的工作量还更多。偶而难得和家人聚餐，往往刚举杯时抢救病人的电话响了，刚陪孩子出门科室加班的电话到了。很多医生连下水游泳都不敢，因为怕不便携带手机错过电话。记得有个同事的妻子曾生气地指责他的医生丈夫：“军令如山，对你来说，科室电话竟是赛过军令！”她没体会过命悬一线的危急，自然不理解医生时刻肩负的使命感，那一阵紧似一阵的电话铃声就代表着生命的呼救，其重要性在他们心中赛过军令的号角。

我们身边的医生就是这样毫无怨言地耕耘在临床医疗一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们背负使命、默默坚守，不分昼夜抢救病人，硬着头皮迎难而上。每每看见“白大褂”们经常早上六点就在手术室开始一天的工作时，总瞥见趁手术准备期间蜷缩在手术室某个角落里打几分钟盹的身影时，常看见过了饭点下手术台的医生们囫囵地咽着干冷的手术餐时；碰见因夜班白班连轴转的年轻“住院医生”苍白的面孔时，我心疼的同时，更加尊敬、景仰这一群为理想默默承受的人群。

    6月26日是中国医师节。特写此文表示对医生的敬重，希望更多人理解、尊重并认同他们的付出与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