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急救站  陈卉原

有人说：世界并不完美，人生当有不足，留些遗憾，可使人清醒，促人进取。提到身处困境却不放弃妥协、自强不息的人，大家很快便会想到国外的著名作家海伦凯特、国内的体操名将桑兰以及我非常喜欢的现代作家史铁生。史铁生的作品总是充满着他对人生深刻的哲思和对生命无比深沉的爱，无论何时读来都能给予人发自内心的力量。近几日又读到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再次被书中朴实无华的文字打动，那种撕心裂肺绝望后顿彻顿悟的坚韧深深地震撼了我。

在读《我与地坛》之前，必须要先了解史铁生的生平：18岁时史铁生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自愿来到陕西延安插队，那是一段艰苦却豪放的岁月，史铁生作品中将那描述为“遥远的清平湾”。在那，他度过了人生中能够独立行走的最后两年。20岁那年，史铁生因腰部疼痛在父亲的搀扶下走进了北京友谊医院，此时他下定决心：要么好，要么死!但命运并没有如人们想象般眷顾奇迹，史铁生瘫痪了，他的余生将与轮椅为伴。30岁那年，他又因急性肾衰再次住进医院，最终发展成了尿毒症，只能依靠透析来维持生命。身为健全的平常人，我们很难想象在最狂妄的年纪忽地残废了双脚、一生与疾病抗争需要多顽强的毅力和生命力。

在一个平常的下午，找不到工作，人生没有去路的史铁生无意间进了地坛，那座荒芜却不破败的古园，便再也没长久离地开过。史铁生认为自己与地坛有着宿命般的缘分，那座沉静的古园历经四百多年的风雨沧桑都是因为在等待自己。斑驳的琉璃、淡褪的朱红、坍塌的雕栏、苍幽的老树、茂盛坦荡的荒藤，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自己准备的，所以，他来了，并且再也没有长久地离开过，他相信这是上帝苦心的安排，是自己心安的去处。他在园子里老树下、荒草边、颓墙旁，或坐或趟，日日夜夜思考，在无休止的自问自答中苦苦寻求生存的意义。他看着石门落日、寂静光辉、高歌雨燕、雪地脚印，听着小昆虫们悉悉窣窣的声响，草木竞相生长的响动，即宁静又热闹。起初的史铁生很倔强，性格暴怒无常，不愿与人交往，他时常在园子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担心的母亲便会去找他，只要远远地看着儿子好好呆子园子里便会悄悄离去，并不上前打扰，于是，在这座古园里不单单处处有他两条深深的轮椅车辙，还有母亲寻找儿子焦灼的脚印。史铁生明知母亲来寻自己了，却装作没看到，有时，甚至会故意躲起来，任由母亲一个人在园子里寻走，步履茫然而急迫，他不知道母亲已经找了多久，还要找多久。被命运击昏了头，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不幸中的史铁生直到母亲骤然离世，才惊觉，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总是要加倍的，她情愿瘫痪的是自己而不是儿子。母亲的爱是安静隐忍的，生前并没有留下什么隽永的哲言，但她艰难的命运、坚忍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教会史铁生“好好活”。

史铁生曾自嘲地说自己“主要职业是生病，副业才是写作”，可这样一个身体行动不便的人，竟是一个体育迷，并且最喜欢田径，他曾幻想自己能拥有百米短跑冠军卡尔·刘易斯那样的健美身躯。但这位史铁生心目中的完美战神竟被一位牙买加的选手打败了，这使史铁生一度十分沮丧，他苦思冥想，为什么自己会比刘易斯败得还惨、迷失得深重，最后他知道了：上帝从来不对人施舍“最幸福”三个字，每一个人都有永恒的局限，如果不能在超越自我局限的无尽路途上去理解幸福，那么自己的不能跑与田径冠军的不能跑得更快就完全等同，都是沮丧与痛苦的根源。所以自此后史铁生希望即有一个健美的躯体又能有一个了悟人生意义的灵魂，但他是不愿用自己可以领悟人生百态的灵魂去换一个健美躯体的，对他而言，命定的局限使他不能走远路，不屈的挑战却让他有了一颗宽阔的心，他的肉体虽然继续带着残疾，可精神却像健康人一样与世界相处，与天斗、与地斗、与疾病斗，亦是其乐无穷也！说到这，我想到了我的姨妈，一位有着钢铁般意志的大妈。十多年前，身体向来康健的姨妈在一次例行体检中发现胰腺有异常病变，很快便被确诊为胰头癌。先向大家科普一下，胰头癌被称之为癌王，死亡率比肝癌更高、速度更快，恶性程度高，不易被早发现、五年生存率低。当全家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不幸惊得不知所措时，这个有着二十多年零床经验的内科医生毅然决定尽快进行手术，在医疗水平远落后于现在的十多年前，这样的手术风险极大，只有省城的大医院才能做，家人忧心忡忡，她却摆摆手安慰到：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赌，说不定我赌赢了呢。命运是眷顾乐观坚强的人的，姨妈赌赢了！术后她积极配合各种辅助治疗，平稳度过了五年生存期，至今仍未复发，成为了医学上的一个奇迹。虽然这十几年间手术后遗症一直折磨着她，几次被下达病危通知书，可她始终都豁达乐观，经常开玩笑说大家总能在医院找到她，因为她不是在医院工作就是在医院治病，住院就是去外婆家串门。病中的姨妈从不因为身体原因放弃自己进步的节奏，学英语、学计算机、学最新的诊疗技术、写论文从未耽误过，退休后的姨妈生活更是缤纷精彩，除了一直坚持自己热爱的医疗事业外还时常组织各种游乐活动，最近她更是带着包括我老妈在内的夕阳红姐妹天团一路杀到了欧洲，现在还在法国玩得乐不思蜀呢。姨妈常感叹地：我很感激我的人生，病了却活着，这样才更让我懂得这世间的美好。

是啊，这世界如此美妙，你怎忍心用晦暗的眼光去看它？天使从未折翼，只是换了一个方式飞翔，就像史铁生说的：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在节日到来之前，想想怎样活，活多久想多久，看清了这个世界，而后爱它。

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